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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丨徐瑾经济人 微博|徐瑾微博 来源 l 徐瑾经济人(ID:econhomo)
二十世纪视野中的凯恩斯哈耶克论战
各位徐瑾经济人的书友,我们聊过凯恩斯,也聊过哈耶克,也聊过他们在上个世纪的三十年代的大辩论(凯恩斯大战哈耶克,谁对是错|徐瑾)这场辩论自然大力推动了经济学发展,但是你有没有想过,这场对话为什么会发生在两人之间,尤其为何会在二十世纪三十年代发生呢?
这是一个大问题,背后有很多因素,比如凯恩斯哈耶克的个人特点以及经济学特点,但我们应该多一个维度,即如何在历史之中去看这场对话,这种维度也是一般讨论凯恩斯和哈耶克对话很少能够达到的深度,你尤其需要了解。
今天我们聊的这本书《思虑20世纪》就给了很好的角度,也就是从二十世纪的角度去审视这场经济学的世纪大辩论。第一作者是历史学家托尼.朱特,他出生在英国,最后在美国去世,《思虑20世纪》是一本他和历史学家蒂莫西•斯奈德的对话。
我在公号《徐瑾经济人》也谈过,我认为读书最好的境界是合拍与猎奇和结合,即好书即有让读者认同的基础,又能告诉一些读者不知的线索。
我是经济学背景,所以对哈耶克和凯恩斯辩论观点影响已经很熟悉,但是重新读托尼这样政治人文背景的历史学家看二十世纪,也因角度不同收获也很大。哈耶克和凯恩斯这场论战对于二十世纪的社会形貌塑造自不待言,托尼甚至直接将二十世纪30年代奥匈帝国瓦解之后的四分之三世纪,看做凯恩斯与哈耶克的对决。
历史学家的解读,并不拘泥于经济学中在意的市场与计划孰轻孰重的分别,而剖析了两人的思想根源与个人经历,即将一切应该追溯到典型二十世纪基调的世纪之初,这也引出了二十世纪的核心疑问:为什么和谐、繁荣、优雅、文明的十九世纪末滋长出暴力、冲突、战争、毁灭的二十世纪前半叶?对哈耶克而言,他出生于1899年,他的经验来自奥地利,奥地利的思想源流与凯恩斯截然不同,与哈耶克并列的伟人还有波普尔、米塞斯、熊彼特等人。
人类智慧的明星闪耀背后,其实折射了时代奇迹,天才往往扎堆出现,而哈耶克以及同侪多少目睹代表了奥匈帝国治下犹太精英最后美好时光以及其消解:某种程度而言,哈布斯堡王朝的繁荣使得犹太精英在一代人中被迅速接纳,也随着帝国的瓦解导致他们最早被迅速抛弃。
《思虑20世纪》中,以《最后的维也纳》以及茨威格等著作来作为对比案例,托尼朱特指出犹太精英的战前的同化与成就,看似成功和谐之际已经埋下了冲突的引线与紧张:一方面,茨威格等那一代犹太精英对帝国带有强烈文化认同,他们甚至用德语写作,其创作也丰富了德语资源,茨威格不仅叙述这一段历史,而且位这段历史或者文化自杀。
尽管如此,另一方面,托尼指出他们对于帝国世界的了解,也局限于维也纳、布达佩斯等“城市绿洲”,这意味着他们的了解其实存在局限,同时帝国边界的人们对他们的生活方式要么不了解要么是厌恶,甚至《最后的维也纳》中,对于诸多犹太精英的身份与特征也“轻描淡写”,结果就是这些人怀着崇敬接受了德意志文化,“但这一文化却在一代人之内据斥并抛弃了他们。”
书友们,从这一背景可以看出,哈耶克对计划抵触,他卷入论战以及日后写作都非常有意针对凯恩斯,其思想脉络显然1918年维也纳社会主义实验显然有所影响,而这场背后政治冲突发生在城市马克思主义左派与乡村基督教右派之间,然而随着奥匈帝国的毁灭,恰恰使得犹太人失去庇佑。
奥匈帝国以及其代表的世界秩序,不仅影响了犹太精英,即使对于维也纳之外的精英也有影响,《思虑20世纪》甚至认为“奥地利有如此丰富的内容,我们甚至无需费力就能得出相反的教训”。
正是这种丰富性,不仅导致凯恩斯哈耶克的思想分野,也导致奥匈帝国自身不可避免的没落,这在历史学家尼尔•弗格森(Niall Ferguson)的《二十世纪的冲突与西方的衰落》有不少篇幅。弗格森强调,帝国的衰败瓦解与日益加大的种族冲突某种程度上构成成20世纪历史初期的断层线 ,从大清帝国到奥斯曼的帝国的问题是在于这个帝国的世界正在衰落而不是加强,战争的意外冲击,也意味着英国统治下的和平的终结 。
说完哈耶克,那么你可能好奇凯恩斯的情况。对凯恩斯而言,他比哈耶克来年长一些,他的个人经历多少对应了那个时代在经济上的高度自信。
凯恩斯不少著作带有对于战前青年时代的乡愁与眷恋,比如《和平的战争后果》就是典型,他一方面肯定当时处境的云状良好,比如伦敦居民的生活水平以及舒适程度,在凯恩斯笔下胜过昔日最优权势的帝王,这就是经济增长带来的魔力,也是全球化美好的第一阶段。
另一方面他也注意到现实挑战,“军国主义和帝国主义,种族对抗和文化对抗,垄断、限制和排斥等政治学信条,就是要把蛇带到天堂上。不过,从报纸上的娱乐节目看来,这些东西根本就不会对社会和经济生活的正常进程、对实际上几乎要完成的国际化产生任何影响。”
——这种思路典型表明凯恩斯思想特质,即使他天才地感受到他的时代所遭遇挑战,甚至成功列举日后悲剧的极大根源,但他做出了乐观自信甚至多少也现实相反的判断,这与他基于战前的美好经历或者说田园牧歌不无关系。
各位书友,或许正是这种对于昔日充满希望的世界的得到与失去,也使得凯恩斯的经济理念中对于良性政府管理报以信心。在目睹大萧条、金本位溃败、经济崩溃以及战后混乱,凯恩斯在1936写作了《就业、利息和货币通论》,这本书不仅成为宏观经济学奠基之作,也成为20世纪社会思潮的里程碑著作。与哈耶克等带有古典气质的学者对于稳定的偏好不同,凯恩斯强调动物精神,这其实对应着资本主义天生的不稳定性。
在经济学叙述之外,其作品基调被朱特敏锐地指出带有茨威格的乡愁余音,即使《通论》的基础也是如此,“我们曾以为一切都是稳定的,而如今我们认识到所有都在变动之中”。
凯恩斯这代人,他们多少目睹了甚至创造了在19世纪后期与20世纪初期的世界经济的融合与繁荣,当然,他们也目睹了甚至卷入了融合带来了这是冲突与毁灭,甚至最终他们也多少挽救了满地沉珂的世界。
各位书友,凯恩斯与哈耶克的故事,在不同背景学者理解之下,被倾注入不少智慧含量与情感深度,这既是两人的幸运与伟大之处,也是反转颠覆的二十世纪的吊诡甚至悲哀之处。
幸好,我们今天可以再通过托尼.朱特等人滤镜,从重申审视凯恩斯哈耶克大战中得到新的视角。托尼一生写作主题无论如何,其出众在于秉持good faith(可以翻译为诚意或者精诚),这点让背景不同托尼与凯恩斯有了共通,两人都来自剑桥国王学院,而他最为欣赏一句格言即被归为凯恩斯名下,甚至成为他的遗作《当事实改变之后》《When the Facts Change》的名字。
凯恩斯的原话是“当事实改变了,我改变想法,阁下会如何做”(“When the facts change, I change my mind. What do you do, sir?” 二十世纪过去了,事实在变,又好像没变,而理念是否真的变了呢?书友们,今天最后说一下,徐瑾读书圈第一模块的课程很快结束,我们的目标是用五十本书构建一生的通识体系,我知道大家都很忙,所以我选书的标准除了好,也尤其注意好读。
《思虑20世纪》就是一本好读的好书。《思虑20世纪》之所以好看,首先在于专业与宏大集合,一方面是两位历史学家感兴趣的专业问题,比如犹太话题,比如马克思主义,比如奥匈帝国,另一方面也当下关怀,面对身后的二十世纪,如何做更好的辩论,正如第二作者蒂莫西•斯奈德(Timothy Snyder)所言“这是一本历史、传记和道德论著。这是一部有关欧美现代政治理念的历史。
其次,从体裁看,这本书是一本对话录,是两位学者的对话路,第二作者蒂莫西•斯奈德不仅熟悉第一作者托尼朱特的著作,而且从情感层面也理解托尼。
正是因为有这样的体察与相知,两人的对话虽然以托尼为主,但是斯奈德既不是一般意义上的捧哏,更不是简单的记录者。阅读《思虑20世纪》过程,一度令我爱不释手,并不在于书中提供了精彩的确定性答案,而在于正是通过斯奈德的提问与反问与追问甚至反对,揭示了一些托尼未能意料到的问题,而且启发了更深的思考。这种思维方式,其实也是我们在读书中应该学习模式,知识并不意味着确定性的答案。
好了,今天就到这里,更多领读内容与讨论,我会继续在《徐瑾经济人》的公众号和知识星球《徐瑾的读书圈》分享。加入徐瑾的读书圈,与志同道合的书友一起,我为你一年领读五十本好书领读,读书升级认知,认知改变人生,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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