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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口红利:从计划生育到刘易斯拐点
徐瑾经济人(ID econhomo)
有朋友留言,“人口数据不算大问题,现在最担心的是,我们的经济数据有问题没有?”这种想法是不对的,人口是非常重要的数据,对经济如此,对社会更是如此。
 
在以往《徐瑾经济趋势30讲》中,我们聊了康波周期,知道康波其实长达五六十年,没事不要随便说。今天聊另外一个问题,人口,这其实也是一个长周期。人口趋势,一般情况下,很难扭转,所以,对人口问题,不得不谨慎。
 
你知道,我们在这方面,走过弯路。在过去,大家相信,中国贫穷就是因为人多,只有控制生育才能换来中国的稳定繁荣,随后推行的计划生育政策据说减少了4亿人降生。甚至,在很多描述中,中国被认为为世界人口增长率的下降做出了“重要贡献”。一度,计划生育成为义务,生育权也被交出,换来无数孩子的“不见天日”:根据中国卫生部年鉴显示,中国计划生育人口流产人数最高时达到了1437万人,那一年是1983年。
 
事实上,中国的繁荣并不维系于计 划 生 育。甚至这一政策,很可能对明天的经济成长构成无法挽回的破坏。中国的生育率,在在60年代达到峰值之后,就一路下降。“人口多”,不过是各种人祸天灾的借口而已;如今正在老去的中国,却需要更多孩子。过去一些事,让国人忍受良心煎熬的同时,无数“中国孩子”白白牺牲了,而预期中的好处并没等来。
 
某种程度,这是光天化日之下的罪 恶。不由得我们反思其政 策 根源。人口政策从来一笔是糊涂账,甚至是用更大的错误去掩盖更大的错误。
 
你可能知道,节育的思想最早源自欧洲,20世纪初传入中国,其主旨并非一味要求强制,在于从无节制生育中解放妇女。1950年初,北京大学校长马寅初提议节育,但是他的忠告被置于身后;告别毛时代某一时期的鼓励生育之后,官方从1970年之后开始实施计划生育,设立计划生育委员会,计划“到本世纪末,必须力争把人口控制在十二亿以内。”
 
时至今日,你可能会问,中国人口情况究竟如何?这同样充满争议。根据中国官方第六次人口普查结果,中国总人口为13亿3972万人,对比第五次人口普查结果,人口增长率 5.84%,年平均增长 0.57%,已经属于世界较低水准。而根据联合国最新的《世界人口展望》报告,2025年中国将达到人口峰值14.41亿人,2050年时下降到13.92亿人,届时第一人口大国地位将被印度取而代之——这一数据比起不少学界测算乐观一些,但比起1990年代16亿的官 方估算低了不少。
 
回头来看,计 生 不仅严重扭曲了中国人口结构,进一步也将使得中国的经济因此遭受重创。人口因素,如果不是影响经济的唯一因素,至少也是最主要因素之一,其动力学作用之大超过我们想象,劳动人口比例、年轻人口比例、老龄人口比例、抚养比等因素,不仅直接影响当下经济,更可能进而影响政治、社会等各个领域。
 
你可能知道,在前工业时代,人口往往被视为负累。到现代经济时代,人口不再是负担,按照经济学家的研究,经济增长大体上由生产率、劳动参与率以及人口红利构成。这提供一个新可能,如果辅以合理的制度安排,一个经济体可以突破资源的局限,人力资本正是其中最有价值的资本。所谓人力资本,往往也被叫做“非物质资本”。与“物质资本”相对,在经济学概念中,是体现在劳动者身上的资本。也就是说,它是资本,不是负担,这一点即使在过去以廉价劳动力著称的中国也不例外。
 
你可能常常听见,经济学家谈所谓“人口红利”。这表示一个国家人口中,第一,青壮年这样的适龄劳动人口占总人口比重较大,第二,抚养比较低,抚养比就是老人小孩啊这些非劳动年龄人口,对劳动年龄人口数之比,越高代表着劳动力人均承担的抚养人数就越多。
 
人口红利有什么好处?这为经济发展创造了有利的劳动力条件。我们知道,人口红利对于中国发展意义重大。就中国而言,60年代人口红利已经出现,但是一直没有发挥的良好环境,徒然成为人口压力,白白错过机会;直到改革开放释放经济活力,使得中国广袤农村劳动力的人力资本有机会得到兑换,为中国赢得世界工厂的地位。
 
这里涉及到一个概念,刘易斯拐点。所谓刘易斯拐点,即劳动力从过剩向短缺的转折点,是指在工业化进程中,随着农村富余劳动力不断向非农产业转移,农村富余劳动力逐渐减少,最终达到瓶颈状态。不少研究指出,刘易斯拐点在2011年左右已经迈过。
 
这意味着,伴随着人口峰值的预期降低,中国人口红利行将结束。按照学界普遍估算,中国的适龄劳动人2015年已经步入负增长,之后将进入与人口红利期相反的人口负债期。伴随着人口红利的消失,中国人口老龄化日趋严峻。根据第六次人口普查显示,中国60岁及以上人口占13.26%,比2000年人口普查上升2.93个百分点,其中65岁及以上人口占8.87%,比2000年人口普查上升1.91个百分点。
 
日本红利消耗之后,步入经济停滞,养老也成为问题。日本往往被视为中国前车之鉴,但对比日本的人均GDP和家庭财富积累,中国的未来更加暗淡,看起来更像是未富先老,当前巨大的养老金缺口只是开始。
 
与中国形成鲜明对比的,则是印度。其实在发展中国家中,印度是最早提出计划生育的国家。印度不仅在1952年就提出计划生育,甚至其前总理甘地夫人曾经在1970年代试图强硬推行,导致自身下台。此后印度的人口继续膨胀,曾经被视为“缺乏人口控制的典型”。
 
时移事往,伴随着印度的高生育率,人口变为印度的优势,印度迎来巨大的人口红利,而且或许将维持数十年——印度15至64岁的劳动年龄人口,从2010年的7.8亿持续增加,2030年将可能超过10亿。
 
也正因此,你可能知道,不少人士断言中国印度的“龙象之争”已分胜负,原因就在于人口结构变化。根据摩根士丹利的研究,印度经济增速最快或许将在2013年超过中国,很大一个原因就在于印度的年轻劳动力数量倍增。根据他们测算,在中国的老年抚养比率或将由2010年的39.1%达到2025年的45.8%,而届时印度将由55.6%下降至 47.2%。
 
我们前面说了,人口抚养比是考察人口红利的一个很好参数。老年抚养比,更可以表示一个社会的老年化程度。随着老年抚养比的进一步提高,中国的老龄化令人担忧——当下的诸多闹剧,无论延长退休年龄还是无理掠夺劳动者公积金,恐怕届时都无法应对庞大的养老大军。
 
中国和印度的人口根本区别,还是在于生育率。联合国的数据估算,每个印度妇女大约平均生育3个孩子,而中国妇女则平均只有1.7个孩子——这一数据在官方往往是1.8,但是不少学者估计这一数字低于1.5,更远低于维持世代更替的2.1门槛。
 
毋庸置疑,计 划 生 育 政策的经济不合理性已非常明显;进一步审视,即使计划生育具有经济合理性,基于其反人性之恶,也应该被捐弃。
 
现在政策已经有了很大改善,但是你更进一步思考,人口是否可以规划?无论哈耶克的自发秩序,还是唯一的诺贝尔女性经济学奖得主奥斯特罗姆“公共池塘”理论,其实,都从不同角度揭示了朴素而现实的真理:公共治理并非只有政府介入一种方式,公共区域也可以形成有效的自我治理;科学更不应该成为反人道的帮凶,理性在人性与未知面前应该存有敬畏,政府并非全能。
 
你知道,每一个生活中个体,其实都天然是不自觉的经济学家。很多自以为是的政府政策,即使短期看来似乎立竿见影,长期来看要么无效,要么只会扰动社会的自动调节。反观中国传统的养儿防老,一直被有意曲解,其实未尝不是一种理性选择。在缺乏基本公共救助的社会,通过多生子女来赡养自身,虽然原始却有其效应,天然具有极强的经济合理性与分散风险性,也是中国人繁衍至今的根本原因之一。
 
从目前数据来看,除了极少数非洲国家,大部分国家都出现生育率下降情况。世界人口的增长率,在1960~1965年是1.92%,在2010~2015年是1.18%。从新加坡、台湾等经验来看,人口趋势一旦形成,往往很难掉头,届时政策对生 育 鼓励效果其实令人怀疑。换而言之,中国现在放开二胎政策,在目前高额抚养成本之下,对人口增长也很可能回天乏力。
 
目前,有的地方走向另外一个极端,开始鼓励生 育,这恐怕也是对于人口的误解。总结一下,你要记住,生育 是 权 利,而人口周期,并不是看得见的手可以随意拨弄的。对于人口红利,我们只能顺势而为,即使面对低生育率,也只能鼓励为主。这是基本规律。
 
推荐书目:
《人口峭壁》
作者: [美]哈瑞·丹特
出版社: 中信出版社
译者: 萧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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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瑾

徐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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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年经济学者,经济人读书会创始人,FT中文网财经版主编、专栏作家。 微信公号《徐瑾经济人》(econhomo)主打人文与经济的分享,近期出版《不迷路,不东京》、《白银帝国》、《印钞者》、《凯恩斯的中国聚会》、《中国经济怎么了》、《有时》等,多次入选“最受金融人喜爱的十本财经书籍”等评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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